收拾老屋储物间时,那台红木座钟突然从纸箱堆里滚出来,铜制钟摆磕在水泥地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我慌忙蹲下身去捡,指腹抚过布满划痕的木壳,忽然想起奶奶总说的话:“这钟走得比日子准。”
这台座钟是爷爷年轻时从旧货市场淘来的。记忆里每个清晨,五点半的钟声总会准时撞碎窗棂上的薄雾。奶奶会踩着钟声起床,往灶膛里添柴,蓝灰色的炊烟便顺着烟囱慢悠悠爬上瓦檐。我趴在被窝里数钟声,“当” 一声数一个数,数到第七声时,奶奶准会端着冒着热气的玉米糊走进来,发梢还沾着灶间的煤灰。
上中学后我开始住校,每周回家一次。座钟的钟声渐渐淡出日常,直到某个周末推门而入,发现客厅里换了电子挂钟,红色的数字在墙上一跳一跳。奶奶说老座钟走得慢了,每天要差上十几分钟。我凑过去看,钟面上的鎏金数字已经斑驳,钟摆耷拉着,像垂暮老人的手臂。
后来爷爷走了,奶奶把座钟搬进了储物间。我曾提议卖掉,她却摇头:“留着吧,好歹是个念想。” 那时我不懂,旧物于老人而言,从来不是没用的累赘。它们是时光的容器,装着早已流逝的晨昏与烟火。
展开剩余51%此刻我坐在地板上,试着给座钟上弦。生锈的发条咯咯作响,像老人在咳嗽。钟摆重新摆动起来,“滴答、滴答”,声音不算清脆,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沉稳。阳光从储物间的气窗斜射进来,在钟面上投下转动的光斑,恍惚间竟与二十年前的晨光重叠。
角落里还堆着奶奶的搪瓷杯,杯口磕出了月牙形的缺口,杯身上 “劳动光荣” 四个字褪成了浅灰色。小时候我总爱用这杯子喝糖水,甜津津的味道混着搪瓷特有的凉意,是童年最清晰的味觉记忆。还有爷爷的老花镜,镜腿缠着几圈胶布,镜片上的划痕记录着无数个灯下读报的夜晚。
电子挂钟的数字精准而冷漠,分秒不差地吞噬着光阴。而老座钟的钟声里,藏着灶火的温度、米粥的香气,藏着爷爷奶奶絮絮叨叨的家常。它走得或许慢了些,却把那些珍贵的瞬间都轻轻托住,没有让它们像指间的沙一样匆匆溜走。
我把座钟擦干净,摆进客厅的书柜旁。当暮色漫进窗户时,它准时发出 “当” 的一声,低沉而悠远。那一刻忽然明白,我们珍藏旧物,其实是在珍藏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,珍藏那些曾被深爱、也曾深爱我们的人。时光会流逝,但那些温暖的印记,会永远留在心底,如同这座钟的钟声,在每个安静的黄昏,轻轻回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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